失眠,对面的工程车又开工了。心理烦躁的很,好像有很多话想说,又不知道该说什么,随便写点什么吧。
南京西路的中信泰富广场依旧在翻新施工中,白天施工,晚上清运垃圾。而我和周总的小家,很不巧的就在对面。全天24小时不间断的噪音着实让人受不了。打了无数和。给到的回复依旧无法让人满意。
“白天施工,噪音无法避免,已经按照要求加装了隔音设备。大型工程车要晚上8点以后才能进外环,开到南京西路已经是晚上12点左右,开始卸货,清运垃圾,然后在早上7点之前还要驶离外环。已经要求相关单位尽量减少噪音扰民。如果夜间噪音过大,可及时拨打,民警会第一时间到现场查看。”一通不痛不痒的回复基本等于“没办法啦,人家已经尽力了,你就忍忍吧,谁让你住在市中心内。”
从老爸确诊住院开始,有了记录的习惯。也许是怕遗忘,也许是为了释放情绪。总之自己搞了个小本本开始记录一些不想忘记的事。
老爸过世已经半年多了。去年的今天,我们还在菲律宾旅行。虽然已经看出老爸身体不好了,但谁都没想到这么快,从确诊,到离世一共才58天。确诊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,医院已经不建议再做治疗。出于对医院的不信任(我大伯伯就是被医院的误诊,导致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)。又想方设法联系了东方肝胆,仁济,医院得到的回复都是一样。最后还是不死心,接受不了这个结果,住进了医院进行治疗。医生看到我爸的CT报告第一反应是摇头,第二反应是说了一句怎么这么晚才来。我是实在接受不了,一个年上半年还在每天跑步三公里的人,怎么突然就确诊肝癌终末期了呢。但又能怎么办呢,现实就是这么残酷,拿到老爸确诊报告的那一晚,买了一堆酒,喝了个烂醉。太阳总归会升起,明天终会到来,日子还要继续过。
一月九日,老爸住进医院治疗。刚开始他的状态还不错,每天还能散散步,我和老妈每天去看他,坐一会就被赶回去。周总说我和老妈的气场太衰了,也许老爸觉得我们在身边不舒服吧。那段时间确实很衰,一股压抑的气息围绕在身边。不过看着老爸精神挺好,还挺开心的。得空问了值班小医生,小医生直言不讳的和我说,你爸爸这个在病理分析上来说已经不是晚期了,是终末期,随时有可能。。。肝癌病人的变化特别快,每天一个样。越到后来精神越差。
那段时间正好又是国内新冠病*的爆发期,医院,着实也担心我或者老妈被感染上了,再影响到身边人,每天回家在门口把外衣外裤鞋子脱了才敢进门。又碰到口罩慌,哪都买不到,幸好小姨妈送来了50个口罩,这个时候的口罩真是比*金还珍贵,也只有血亲才能在这个时候送口罩来。
医院里过了最后一个生日,我煮了点面条送过去。快过年了,医生给老爸放了2天假,让他回家过年,我们在家里,陪着老爸过完最后一个年。那个时候老爸已经坐车吃饭都觉得有点累了。
过完年,医生回来说穿刺报告出来了,现在已经没有常规治疗手段了,唯一有可能控制病情的就是靶向药,但靶向药是自费的,而且不是每个人都能用,要先做基因检测。我和老妈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基因检测,但可恶的新冠封城,能做检测的机构全都没上班,无奈,又是等。期间老爸的情况一日差过一日。
好不容易熬过封城,做完基因检测,老爸坚决的要出院。医生交代了各种注意事项后,我们回家了。
基因检测结果出来了,老爸有3个药能用,可。。。*疸指数过高,已经过了能用药的时间了。
出院的第一天老爸还强撑着下楼散步,第二天就不去了,问他为什么不去,他说走不动了。
然后每天就吃着大把大把的药,等着*疸指数下来。
有一天我问老爸,你怪我吗?从确诊到现在关于病情我都没有瞒着你。老爸说,其实我都知道,家里都有这个病,早就有思想准备了。
最后*疸指数是下来了,但门静脉高压导致内出血,在急诊间呆了一晚上,第二天晚上在昏迷中去世。去世的时候我们都在,姑爹姑妈也赶过来了。大姨妈也在身边。
去世之前,老爸终于等到了远在澳大利亚的小姑爹和我表哥的电话,很开心的聊了很久。
老妈说回想起来,老爸在去年所做的事都像在安排后事一样,特别反常。
老爸的好兄弟说,老爸知道自己这个病的,和他们不止一次的说起过。
老爸后来说,他想活到75岁。
只是包括他自己,谁都没想到这么快。
老妈说如果没有新冠,老爸说不定用上了靶向药,现在应该还活着。我想说,没有如果,而且即使用上了靶向药,靶向药平均也只能延长终末期患者半年的左右的生命,而且一堆副作用会让人生不如死。老爸也许也不愿意这样活着。
我特别佩服老妈,在老爸弥留之际能握着老爸的手在耳边不停的细语,而我在身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只要一开口就会忍不住的哭出来。
最后一次给老爸配药的时候医生问老爸开始痛了吗?我回答还没有。医生又在那边摇头,我不解的问,不痛不是好事么。医生说,肝癌晚期有2种症状,一种是痛死,一种是胀死,痛能有医学手段解决,而胀,没有任何办法。这句话说的我一激灵,始终没敢回家说。
老爸在家的最后一天,坐在床上和我说,去医院吧。我的后事都交代过了,你们就按照我说的做。
其实我蛮佩服老爸的一生的,老爸聪明,果敢,讲义气,好像一直都有办法用自己的想法生活,包括最后的死亡,也没有承受太大的痛苦,算是一种解脱。
那二个月,我瘦了10公斤,医生说我可能有些抑郁,建议我舒缓一下情绪,适当发泄出来,不能都憋着。现在的我,表面看上去应该是好了,但只有自己知道,心里有片地方是空白的,时常好好的就发起呆了。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,只有有相同经历的人才能理解。
我特别喜欢墨西哥人对于亡灵的态度,他们觉得人死后会去另一个世界生活,只有当这个世界已经没人再记得他的时候他才会走向真正的死亡。
年科比死了,马拉多纳死了,*死了,新冠死了万人。只有经历了至亲的离去才会觉得这些并不是数字,而是活生生的多万条生命。数字每增加一分,就会有更多的活人感受到切肤之痛。
我想和上面大部分人相比老爸算是走的幸福的,该安排的后事都安排了,该了的心愿也大部分都了了,亲人都在身边送别。
我们都在适应没有老爸的日子。老妈每天抄抄经,写写字。我呢,每隔2-3天就回去陪陪老妈,吃顿饭,坐着聊聊天。
絮絮叨叨写了这么多,思来想去还是设置成可见。
我想对看见这篇文章的同学说:
事业忙,子女忙,应酬忙,朋友聚会忙,但再忙也抽空多回去陪陪爸妈吧,吃个饭,聊会天用不了多久。
我想说:
再倔的爸妈也得逼着他们每年都去做体检,别信什么街道每年都有免费体检,医院做有针对性的筛查。
我想说:
不止是爸妈,我们自己的心理健康也要重视起来,心理疾病有时比生理疾病更危险。
直男不P图